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与北京卓易讯畅科技有限公司等不正当竞争纠纷一审民事判决书
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19）京0108民初53072号
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住所地深圳市南山区高新区高新南一路飞亚达大厦5-10楼。
法定代表人：马化腾，董事长。
委托诉讼代理人：翁才林。
委托诉讼代理人：邱政谈。
被告：江苏猎宝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苏省南京市玄武区玄武大道699-8号2栋2层。
法定代表人：薛利，总经理。
委托诉讼代理人：王宏南。
委托诉讼代理人：车扬。
被告：北京卓易讯畅科技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海淀区西小口路66号中关村东升科技园北领地B-6座A座7层A701。
法定代表人:梁延俊，总经理。
委托诉讼代理人：王鹏，男，北京卓易讯畅科技有限公司员工。
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腾讯公司）与被告江苏猎宝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猎宝公司）、被告北京卓易讯畅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卓易讯畅公司）不正当竞争纠纷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适用普通程序，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原告腾讯公司的委托诉讼代理人翁才林、邱政谈，被告猎宝公司的委托诉讼代理人王宏南、车扬，被告卓易讯畅公司委托诉讼代理人王鹏到庭参加了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猎宝公司辩称：不同意腾讯公司的全部诉讼请求。1.腾讯公司与猎宝公司不具有竞争关系，涉案×××仅是一个交易平台，由商户发布商品。猎宝公司作为平台服务商仅收取少量的服务费，这种商业模式与腾讯视频网站的付费会员制度不具有竞争关系。2.腾讯公司主张的赔偿标准缺乏依据，原告举证的赔偿证据无法证明其因涉案行为遭受的直接损失。我方本着解决纠纷的态度，配合法院查明事实积极提交了被告利润情况，即使法院认定涉案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也应根据被告的利润情况进行计算。腾讯公司主张的三种计算方式缺乏依据。根据反法的相关规定，损失的确定只能根据原告的损失或被告获利来确定赔偿金额，不能单纯由法院对赔偿数额进行酌定。对于不正当竞争行为而言，仅有混淆和商业秘密的不正当竞争行为才可适用法定赔偿的标准。
卓易讯畅公司辩称：不同意腾讯公司的全部诉讼请求。1.豌豆夹是一个免费的应用商店，与猎宝公司没有任何合作和分成收益关系，用户上传产品至该市场时，该平台已经公示并要求用户上传相关产品不能有侵权之嫌。2.涉案内容都是开发者自行发布，我方没有任何主观过错，在收到本案诉讼材料前，卓易讯畅公司没有收到任何腾讯公司要求停止下架涉案×××的任何通知。3.豌豆夹没有参与涉案×××的开发运营，作为应用分发平台无法事前知晓涉案×××存在侵权行为，已经尽到合理注意义务，无主观过错。
当事人围绕诉讼请求依法提交了证据，本院组织当事人进行了证据交换和质证。结合举证质证情况、当事人陈述，本院认定事实如下：
一、与腾讯VIP会员制度相关的事实
腾讯公司系腾讯视频网（网址为v.qq.com）、腾讯网（网址为www.qq.com）的运营主体，腾讯视频网中设置有“体育频道”板块，其在前述平台中提供网络视频服务。同时，腾讯公司亦是手机端腾讯视频×××、腾讯体育×××的运营方。
（一）关于腾讯VIP会员经营模式
腾讯公司主张腾讯视频、腾讯体育的会员管理模式和付费VIP模式是其视频业务的主要收入，用户付费成为腾讯视频会员、腾讯体育会员、腾讯体育高级会员后会享有一系列专属特权。为此其提交了（2019）沪静证经字第1148号公证书（以下简称第1148号公证书）对腾讯视频×××、腾讯体育×××中有关会员资费、会员特权相关网页内容的公证保全。相关网页内容记载：
腾讯视频×××中的“VIP会员”专区显示：非TV用户会员套餐价格为连续包年178元、1个月20元、3个月58元。TV全屏通会员套餐价格为12个月488元、1个月50元、连续包季88元。VIP全部特权包括“畅想蓝光清晰度”“自动跳过片头广告”“漫画8折优惠”“折扣享大屏”“边下边播”“每月优惠劵”“生日礼包”“话费流量包”“杜比视听”“直播免排队”“影片五折看”“热剧抢先看”“直播回看”“人工客服免排队”“每月观影劵”“预约下载”“角色弹幕”“TV观看”“极速缓存”等数十项特权。
腾讯体育××ד会员中心”版块显示：会员套餐价格为连续包月22元、1个月30元、3个月72元、年费264元。会员特权包括“免前贴片广告”“蓝光1080P画质”“四屏共享”“赠直播观赛劵”“互动活动”“会员专项福利”“商城专属折扣”“NBA独播”“英超直播等。高级会员的套餐价格为连续包月60元、1个月88元、3个月198元、年费720元。高级会员特许权包括“NBA独播”“新英英超”“NHL独播”“纯享回放”“英文原音”“免广告”“蓝光画质”等。
二被告认可腾讯视频、腾讯体育视频业务由腾讯公司运营，对其开展的相关VIP会员服务亦不持异议。
（二）关于腾讯公司与用户对腾讯VIP会员使用权限所作约定
3.腾讯网中公示的《腾讯服务协议》显示：1.1条约定：“本协议是用户与腾讯之间关于其使用腾讯服务所订立的协议。腾讯是指腾讯和/或其相关服务可能存在的运营关联单位……。”第二条账号和密码安全约定：“您在使用本服务时可能需要注册一个账号……您应妥善保管您的账号和密码……。”4.1.及4.2条约定：“本服务仅为您个人非商业性质的使用，除非您与腾讯另有约定。您依本协议条款所取得的权利不可转让。”
7.腾讯体育×××中公示的《软件许可协议》显示：该协议第1.2条约定内容与《腾讯视频VIP会员服务协议》第1.2条约定内容一致。第2.3.1条约定：“腾讯给予您一项个人的、不认可转让及非排他性的许可，以使用本软件。您可以为非商业目的在单一台终端设备上安装、使用、显示、运行本软件。”
另，腾讯公司称优酷、爱奇艺、哔哩哔哩等平台中的相关用户协议均有会员账户不可转借、租赁的规定，视频行业VIP会员账号不可转借、出租已是通行的商业规则。为此，腾讯公司还提交了（2019）沪静证经字第2089号公证书（以下简称第2089号公证书），该公证书记载，分别在手机端优酷×××、爱奇艺×××、哔哩哔哩×××中查看相关用户协议及会员专区，其中，会员专区页面均展示有VIP会员的付费模式及专享特权。《爱奇艺服务协议》《优酷用户协议》中均有“用户不得将账号转让、出租、出借或分享他人使用”的相关约定。《优酷付费会员协议》第4条约定：“优酷VIP会员服务是优酷给予您一项个人的、不可转让及费排他性的许可。您仅可为非商业目的使用，并仅可用作私人观看……您享有的优酷VIP会员服务账号不得以转让、出租、借用、分享、出售等方式提供给他人使用。”《爱奇艺VIP会员服务协议》第5.7条约定：“不得将VIP会员服务通过非爱奇艺明确授权的方式爱奇艺账号之间转移，或未经爱奇艺明确授权而赠与、借用、租用、销售、转让VIP会员资格。”《哔哩哔哩大会员服务协议》第5条约定：“不得采取出售、转让、租赁其他用户账户等方式进行大会员注册或通过出售、转让、盗用、转借其他大会员……。”在百度网中查询并浏览《互联网跟帖评论服务管理规定》《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加强网络信息保护的决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的相关规定内容，腾讯公司还以此称租赁、转让VIP会员账号的行为会造成为进行真实认证身份的用户在网络空间发布舆论免受监管，会造成前述规定的名存实亡。
二被告认可第1148号公证书、第2089号公证书的真实性，但不认可证明目的。猎宝公司表示腾讯平台中的相关用户协议仅对腾讯会员用户具有约束力，猎宝公司经营的涉案×××是C2C平台，不属于腾讯视频相关服务协议所约束的对象。同时，涉案×××仅是网络服务平台，涉案账号和密码均平台商户提供。卓易讯畅公司则表示腾讯平台中的相关用户协议与其无关。
二、与涉案行为相关的事实
本案中，腾讯公司主张二被告实施的不正当竞争行为表现为：猎宝公司在其开发运营的安卓手机端涉案×××、涉案网站（网址为www.uhaozu.com）中设立专区向用户收费提供腾讯视频会员、腾讯体育会员、腾讯体育高级会员三类腾讯公司旗下会员账号的租赁服务，依据2018年1月1日起实施的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第六条及第十二条第二款第四项的规定，构成不正当竞争。卓易讯畅公司在其开发运营的豌豆荚应用市场中提供涉案×××的下载安装服务，且涉案×××界面明显提示有“该应用提供影视账号租赁服务”的内容，卓易讯畅公司作为豌豆荚应用市场的经营者理应知晓侵权行为的存在，但未尽到合理注意义务，与猎宝公司共同构成不正当竞争。为此，腾讯公司提交如下公证书予以证明。
（一）与涉案×××运营、出租腾讯VIP账号相关的事实
1.关于涉案×××的运营情况
经询，猎宝公司称关于涉案×××公告里提到的“影视或其他”类目的收费政策是指出手游、端游之外其他类目的收费方式，具体包括影视类目、游戏加速器，如果卖家自营账号，则不收取手续费。平台以直接体现扣除方式收取买家2%的手续费。
2.关于涉案×××出租腾讯视频VIP、腾讯体育VIP账号
经询，猎宝公司表示在“发布账号”页面的小时租一栏中填写1元/时，前台显示售价1.1元，其中0.1元的差价是平台收取的买家手续费。租号账单中显示的芜湖利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仅是猎宝公司的代收款单位。
3.关于涉案×××中被诉行为的持续情况
腾讯公司表示根据涉案×××的历史版本信息，涉案×××的首次上线时间为2018年8月2日，截止2019年9月5日其再次公证取证时，涉案×××中仍存在被诉行为，侵权时长约达400天。
（二）与涉案网站运营、出租腾讯VIP账号相关的事实
1.关于涉案网站出租腾讯视频VIP、腾讯体育VIP账号的情况
2.关于涉案网站中被诉行为的持续情况
经询，猎宝公司表示商户入驻平台需要进行实名认证，但平台对商户发布的商品很少进行审核。
庭审中，腾讯公司称根据涉案网站中首次发布公告的时间，涉案网站上线时间应为2017年3月2日，截止2019年9月6其公证取证时，涉案行为仍在持续，侵权时长约达918天。
腾讯公司表示涉案×××、涉案网站中除了有猎宝公司自行向用户提供租号服务外，也包括由入驻商户提供账号租赁的情况，因涉案网站中设置有专门的商务推广专区并以各种优惠福利鼓励商户租赁账号，即使相关会员账号是由商户提供，猎宝公司也参与腾讯VIP账号的租赁。
猎宝公司认可第1150、1185、2090、2116号公证书的真实性，亦认可涉案×××及涉案网站均由其运营。但称涉案两个平台仅是C2C平台，卖家可将自己闲置的账号在涉案平台上出租，用户根据需求租赁商户提供的账号。虽然涉案网站中设置有“商务合作”版块，但仅是平台与商户间的常规商务合作（如流量合作），不向用户直接提供腾讯视频会员、腾讯体育会员、腾讯体育高级会员的账号租赁，涉案网站中未设置有专门的视频版块宣传、推荐腾讯VIP账号的租赁。
卓易讯畅公司对上述公证书的真实性亦不持异议，但表示其运营的豌豆荚×××与涉案×××没有商业合作，豌豆荚应用市场中免费提供涉案×××的下载，任何用户均可在豌豆荚×××中免费注册发布应用产品，卓易讯畅公司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此外，目前尚无生效判决认定猎宝公司在涉案×××中的经营模式违法，卓易讯畅公司对涉案×××的审查无过错，且猎宝公司的所有经营行为均发生在其自有服务器中，无论其经营行为是否侵权，均与卓易讯畅公司提供涉案×××的下载无关。
腾讯公司不认可电子邮件的真实性，认可其他证据的真实性，不认可卓易讯畅公司尽到合理的审核义务。猎宝公司对上述证据均不持异议。
关于被诉行为的停止情况，猎宝公司称2019年10月12日涉案×××、涉案网站中的被诉行为均已停止。卓易讯畅公司表示涉案×××在2019年10月24日前已经从豌豆荚应用市场中下线。腾讯公司认可被诉行为均已停止，亦认可二被告述称的停止时间。
三、与腾讯公司主张的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相关的事实
（一）关于经济损失
腾讯公司称其在本案中主张的经济损失主要包括腾讯公司会员收益及用户流量的减少、腾讯公司支付较高的版权运营成本，以及二被告通过涉案行为获取的相关收益等。为此，腾讯公司提交如下证据。
1.七麦数据网查询涉案×××下载量的网页打印件。网页打印件显示：截止2019年10月17日涉案App在百度、豌豆荚、华为、魅族等平台中的累积总下载量为1158780次，在豌豆荚应用市场中的累计下载量为74000次。
3.《中国网络视频行业经验状况研究报告（2018年）》（以下简称《研究报告》）、《腾讯2018年第四季度及全年业绩》《腾讯2018年报》《腾讯2019中期报告》。其中，《研究报告》中的“中国网络视频商业模式前景分析”部分提及“免费内容 广告的模式还将长期存在……在视频企业不断投入资源采购和制作独家影视内容的背景下，用户付费的商业模式进一步发力，成为收入仅次于商业广告的网络视频重要商业模式”。《腾讯2018年报》显示腾讯公司2018年的内容成本开支为39.061亿元……2018年视频广告收入同比增长34%，第四季度同比增长21%。腾讯的收费增值服务注册账号同比增长19%至1.603亿……腾讯视频的订购账户同比增长58%至8900万。《腾讯2019中期报告》显示腾讯公司在2019年上半年的内容成本开支为22.552亿元……收费增值订购账户同比增长10%至1.689亿……腾讯视频订购账户同比增长30%至9690万。腾讯公司以此证明视频广告收益和视频会员收入是其重要的营收组成。
4.相关影视节目的授权合同书。为证明腾讯公司为获取独家影视资源，投入巨大的版权运营成本，其提交了：1）与上海腾讯企鹅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签订的《电视剧节目独占授权合同书》，约定将电视剧《法医秦明之幸存者》的独占信息网络传播权授予腾讯公司，授权费为8250万元（需看原件）；2）与霍尔果斯五元新新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签订的《影视节目<古董局中局>独占授权合同书》，约定将电视剧《古董局中局（第一季）》的独占信息网络传播权、电视播映权等授予腾讯公司，授权费为8100万元；3）与北京旗旗娱乐传媒有限公司签订的《信息网络传播权独占授权合同》，约定将电视剧《警犬来啦》的独家信息网络传播权授予腾讯公司，授权费为5280万元；4）与御嘉（霍尔果斯）影视传媒有限公司签订的《影视节目独占授权合同》，约定将电视剧《你和我的倾城时光》的独占信息网络传播权授予腾讯公司，授权费为3.9亿元；5）与上海腾讯企鹅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签订的《自制剧<沙海>信息网络传播权转授协议》，约定将电视剧《沙海》的信息网络传播权以有偿方式独家转授予腾讯公司，授权费为4.1324亿元；6）与浙江广播电视集团浙江卫视签订的《<王牌对王牌>第三季西悉尼网络传播权合作协议》，约定将综艺节目《王牌对王牌（第三季）》的独家信息网络传播权、独家网络平台广告招商收益权等授予腾讯公司，授权费为9000万元。
结合上述内容，腾讯公司主张其主张的经济损失的计算依据有如下三种方式：
一是根据对涉案×××、涉案网站中腾讯视频会员、腾讯体育会员、腾讯体育高级会员的的近期好评数、会员月单价、侵权持续时间，计算出腾讯公司可得利益的损失。如：1）关于涉案×××。根据第1150号公证书对涉案×××的取证情况，腾讯视频会员的近期好评数为4239，会员月单价为20元，腾讯公司损失金额为84780元（4239*20元）；腾讯体育高级会员的近期好评数199、会员月单价90元，腾讯公司损失金额为174910元（199*90元）；腾讯体育会员的近期好评数146、会员月单价30元，腾讯公司损失金额4380元（146*30元）。综上腾讯公司三类会员总计损失金额107070元。腾讯公司称关于“近期”的天数其主张按照15天计算，可以得出腾讯公司日损失金额7138元（107070元/15天），根据涉案×××中被诉行为的持续时间，可以计算出腾讯公司因涉案×××中被诉行为所遭受的损失金额为2855200元（7138元*400天）。2)关于涉案网站。根据第1185号公证书的取证情况，涉案网站中腾讯视频会员近期好评数5965、会员月单价20元；腾讯体育高级会员近期好评数183、会员月单价90元；腾讯体育会员近期好评数192、会员月单价30元，根据上述同样的计算方法得出腾讯公司总计损失金额141530元、日损失金额9435.33元。同理根据涉案网站中被诉行为持续时间（主张918天），计算得出腾讯公司因涉案网中被诉行为所遭受损失金额为8661636元（9435.33元*918天）。综上腾讯公司总损失金额为1151.7万元（2855200元 8661636元）。
二是根据涉案×××、涉案网站的下载量及三类腾讯VIP会员租赁价格，计算出腾讯公司的实际损失。根据七麦数据网中显示部分涉案×××的下载量约116万次，同时考虑到涉案网站中也提供有涉案×××的下载链接，故估算涉案×××的下载量为150万，通常网页端用户量不低于手机端口，故估算涉案网站、涉案×××的累计用户不低于300万。根据第1185号公证书的取证情况，腾讯视频会员价格为20元/月、腾讯体育会员30元/月、腾讯体育高级会员90月/月，按涉案两平台有10%的用户租赁过账号，以20元/月的租赁价格计算，腾讯公司的损失金额可以估算为600万元（300*20元*10%）。
三是根据腾讯公司提交的部分版权采购合同，版权采购金额达到11.09亿元，腾讯公司相关年报中也记载内容成本支出每年在300亿元以上，因会员收入是腾讯公司营收的重要部分，故主张按照提交的6份授权合同书中授权费的1%估算损失金额为1000万元。
据此，腾讯公司主张根据上述计算方式，其在本案中主张经济损失为400万元。
猎宝公司认可上述证据的形式真实性，但其认为腾讯公司所称的上述三种损失计算方式没有事实依据。首先，关于腾讯公司所称的第一种计算方式。涉案×××、涉案网站中的账号租赁行为不必然导致腾讯公司潜在交易机会的丧失。腾讯公司故意故意混淆近期好评数与交易次数，将近期定义为15天，不符合事实，近期好评显示的仅是30天内的用户评价数，且猎宝公司制定了可以自动加成近期好评数的规则，因此所显示的好评数必然会大于交易次数。同时，腾讯公司主张的经济损失计算依据是根据涉案×××、涉案网站两个端口上近期好评数，但在同一时间点无论是在电脑端还是手机端中，近期好评数应该是相同的，腾讯公司错误地将近期好评数分在分为两个端口计算，从而产生重复计算了近期好评数。因此，腾讯公司的第一种计算方式明显不合理。其次，关于第二种计算方式。腾讯公司无证据证明涉案×××、涉案网站的下载量达到300万，且涉案×××的下载量无法证明侵权范围大小，涉案×××、涉案网站中还涉及其他业务，下载量的情况无法与被诉行为直接对应。腾讯公司主张有10%的用户使用过涉案租号服务也仅是猜测。再次，关于第三种计算方式。腾讯公司未提交证据证明相关版权采购费支付的证据，无法证明其主张的版权采购费已实际支付。腾讯公司主张按照6份采购协议总金额的1%计算损失亦无事实依据。
卓易讯畅公司认可腾讯公司提交上述证据的真实性，但认为与其无关。
为证明涉案租号服务的历史交易次数仅有16146次，总交易额为57886.3元，猎宝公司累计收益3144.76元，其提交了（2019）宁南证经内字第7769号公证书（以下简称第7769号公证书）。该公证书记载：2019年10月12日，江苏省南京市南京公证处公证员来到南京市玄武区玄武大道699-8号2栋2层，该公司工作人员使用公司笔记本电脑进入公司内网系统进行查看并导出相关数据，导出的两份EXCEL表格附存在公证光盘中。其中名称为“2019年数据”的统计表中记载有订单号、游戏名称（均为影视娱乐）、区服名称（包括腾讯视频VIP、腾讯NBA会员）、租赁时长、创建时间、完成时间、买家ID、卖家ID、买家实付金额、卖家实得金额、买家手续费、卖家手续费等内容。其中有11471条订单记录，总计交易金额为50117.64元，显示所有订单租赁时长在1-168小时之间，多数买家的租赁时长为1-3小时，根据每一订单卖家实得金额与买家实付金额的统计，卖家手续费均为0，根据对应租号时长收取的买家手续费在0.1元-35元之间，总计收取手续费2586.85元。其中名为“2019年前数据”的统计表中记录有2017年-2018年腾讯视频VIP、腾讯NBA会员、腾讯好莱坞会员的租号订单，订单数量为4675，总计交易金额7607.76元。买家租号时长在1-168小时之间，卖家手续费均为0，根据租号时长收取买家手续费在0.05元-20元之间，总计收取手续费546.28元。
腾讯公司认为第7769号公证书记载的公证过程未进行清洁性检查，无法保证相关文件中不存在预存或预设的情况。上述数据均为内部系统数据，未经过审计部门审计，猎宝公司有能力有动机对原始数据进行修改，不认可相关数据的真实性。卓易讯畅公司则认为该公证书与其无关。
（二）关于合理费用
为证明为本案支付的公证费及律师费，腾讯公司提交了上海市静安公证处向其出具的公证费发票三张，总计金额为8000元，提交了上海融力天闻律师事务所向其开具的金额为80000万元的律师费发票一张。二被告认可上述证据的真实性，但不认可证明目的。
上述事实，有腾讯公司提交的网页截图、公证书、研究报告、年报、中期报告、授权合同书、发票，猎宝公司提交的公证书，卓易讯畅公司提交的网页截图、后台信息打印件、邮件以及本院庭前会议笔录、开庭笔录等在案佐证。
本院认为,根据双方诉辩主张，本案的争议焦点为：第一，双方是否存在竞争关系；第二，被诉行为是否构成不正当竞争；第三，如被诉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猎宝公司应承担的法律责任。
一、双方是否存在竞争关系
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立法初衷系规制经营者实施的不正当竞争行为，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深化，流量等资源在不同行业或产业间实现交互、融合已经成为常态，对这些市场资源的争夺也逐步从同业竞争者扩展到了非同业竞争者之间。在此情形下，不当夺取交易机会或破坏其他经营者竞争优势等影响市场经济正常运行的行为亦不再仅限于同业竞争者中，也可发生在非同业竞争者之间。故此，只要经营者的行为不当影响了其他经营者的经营利益，即应落入反不正当竞争法的调整范围；尤其在涉及网络的不正当竞争纠纷中，平台经营者跨界经营或业务交叉已是相当普遍，再拘泥于涉案双方是否存在同业竞争关系这一争议，既不符合市场的客观情况，也有悖于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精神。
二、被诉行为是否构成不正当竞争
本案中，腾讯公司主张，猎宝公司在其开发运营的安卓端手机应用软件U号租App及其网站中设立专区向用户收费提供腾讯视频会员、腾讯体育会员、腾讯体育高级会员三类腾讯公司旗下会员账号的租赁服务，违反了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之规定，构成不正当竞争。卓易讯畅公司在其开发运营的豌豆荚应用市场中提供涉案×××的下载安装服务，且该×××界面明显显示该应用提供影视账号租赁服务，卓易讯畅公司作为应用市场平台应知猎宝公司的侵权行为，未尽审核义务，构成帮助侵权。
对此，本院认为，一个正常经营正版视频资源的网站，须负担高额的著作权使用费，还须负担视频存储的服务器成本、带宽成本等，此外还有宣传推广等其他成本投入，为回收成本和获得收益，使得经营者逐步从提供免费视频服务加广告的模式转变为付费视频服务的模式。经营者只有提供更多样化的视频播放方式，才能不断满足用户的不同需求，不断提升用户的观看体验，反过来才能增强用户的粘度，从而获取更多的竞争优势。付费视频模式大致包括单片付费和会员付费两种，经营者根据成本和竞争策略制定具体的收费标准和会员规则，并结合技术手段对会员帐号的使用范围予以明确限定，因为付费服务模式针对的对象是网络用户，而非提供互联网视频服务的其他经营者，所以限定为会员个人使用，具体使用数量通常也会控制在会员本人及其周围少数人范围之内，禁止被他人用于经营牟利。经营者上述通过诚实经营所争取到的竞争资源和竞争优势，不应被他人不当利用或破坏。
根据腾讯公司就部分涉案影片与案外人签订的许可协议，腾讯公司系支付了高额对价获得了涉案影片相关权利，为能有效回收成本，腾讯公司展开各种方式的经营活动，包括对用户的付费视频服务，对其他经营者的分销、转授权合作等。腾讯公司针对网络用户制定了VIP会员的服务协议和定价标准，并为了获得更多的交易机会，将协议内容和订约机会开放给网络用户自由选择。猎宝公司作为互联网视频服务提供者，在明知互联网视频市场的经营方式和盈利模式的情况下，却利用购买的腾讯公司VIP会员帐号以极低的成本获取腾讯公司价格高昂的正版片源。根据腾讯公司的用户协议及VIP用户协议的相关规定，VIP用户显然指个人用户，猎宝公司被诉行为同时违反腾讯公司VIP会员协议中仅限会员个人使用的限制，用于经营牟利，以会员服务协议之名行攫取腾讯公司正版片源之实，其实质是未经腾讯公司同意就以完全不对等的对价获取其竞争资源和竞争优势，具有明显的“搭便车”和“食人而肥”的特点，主观上存在明显恶意。
猎宝公司虽称其为平台，涉案腾讯VIP帐号均是用户上传，但其并未提交充分证据予以证明。即便涉案腾讯VIP帐号确系用户上传，猎宝公司经营的U号租App和U号租网站以“租号”作为自己的业务，其应当知晓涉案帐号不可对外租赁、买卖，但仍为用户提供上述交易服务，显然具有主观过错，并用于经营牟利，收取相应费用及用户，并为自己经营的平台带来流量，取得了本不享有的竞争优势，致使腾讯公司遭受了“劳而不获”的损害后果，腾讯公司本应获取的收益包括VIP会员服务收益和分销收益等均难以实现，依靠其竞争资源和竞争优势争取到的用户注意力和与此相关的交易机会也面临减少或丧失。
综上，猎宝公司涉案行为不符合诚实信用原则和互联网行业的商业道德，且损害了腾讯公司的合法权益，造成了腾讯公司交易机会的减少，构成不正当竞争。
三、猎宝公司应承担的责任
关于消除影响，本案证据显示，涉案行为持续时间较长，给腾讯公司带来较大影响，故对腾讯公司要求猎宝公司消除影响的诉讼请求，予以支持。具体的方式和范围应与本案的被诉行为的影响范围相适宜。
关于经济损失的具体数额，因双方未提交证据证明腾讯公司因本案被诉行为所受实际损失或猎宝公司非法获利情况，本院将综合考虑如下因素酌情判定赔偿数额：第一，猎宝公司经营以租号为主要业务的网站，其应当知晓爱奇艺VIP用户协议中关于帐号使用权限的约定，而其曲解限制约定并实施商业经营行为，具有主观恶意；第二，猎宝公司的涉案行为不仅造成腾讯公司VIP会员收入减少，也造成其流量损失；第三，结合本案证据及双方的陈述可知，涉案行为持续时间较长；第四，虽猎宝公司提交其后台记录，但上述后台均处于猎宝公司控制之下，且后台数据是否完整、真实无法确定，在腾讯公司不认可相关数据真实性的情况下，上述证据无法完整、全面的反映涉案平台的真实营收情况；第五，涉案公证书并未显示租赁专区有很高的交易量。综上，本院酌定猎宝公司向腾讯公司赔偿经济损失100万元，腾讯公司主张金额过高本院不予全部支持。关于腾讯公司主张为本案所付合理开支，虽未提交相应票据，但确有律师出庭应诉及公证实施，猎宝公司应对其中合理部分一并负担。
关于卓易讯畅公司，本案中并无证据显示其参与了涉案行为，故对腾讯公司对该公司的相关主张，本院不予支持。
综上，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第十七条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本判决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被告江苏猎宝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其经营的安卓手机版“U号租”×××、其运营的“U号租”网站（网址为www.uhaozu.com）刊登声明，就涉案不正当竞争行为为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消除影响（声明内容须经本院审核，逾期不履行，本院将根据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申请，在相关媒体公布判决主要内容，费用由被告江苏猎宝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承担）；
二、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被告江苏猎宝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赔偿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经济损失100万元及合理开支5万元；
三、驳回原告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
如果未按本判决指定的期间履行给付金钱义务的，应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五十三条之规定，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
案件受理费39600元（原告已预交），由被告江苏猎宝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负担，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七日内交纳。
如不服本判决，可于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交副本，交纳上诉案件受理费，上诉于北京知识产权法院。
审判长李莉莎
审判员王栖鸾
审判员刘君婕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三日
书记员张筠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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